林业碳汇市场化交易机制研究

    编者按：森林碳汇是陆地碳汇的主体，是抵消碳排放的有效手段。研究表明，到2030年自然气候解决方案可提供37%的具有成本效益的二氧化碳减排，其中林地方案占比尤为突出，达到40.8%。林业碳汇因成本低、效益高的特点而受到关注。随着国际气候谈判的不断深入，国际林业碳汇市场得以不断丰富与拓展，表现出环境保护、支持国际目标等方面的潜力。国内外研究者从交易机制、碳汇政策、市场设计、价值评估等角度做出了大量研究，为林业碳汇市场的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然而，针对中国林业碳汇市场准入机制的研究成果较少，中国市场准入标准尚不完善，抑制了中国林业碳汇市场在提升国际话语权、打破西方绿色壁垒等方面的重要作用。基于此，笔者通过梳理国际林业碳汇市场化交易机制的市场框架、市场准入机制、市场供需机制、市场价格形成机制，总结了国际林业碳汇市场的经验与启示，探讨中国林业碳汇市场化交易机制现状与影响因素，提出了构建中国林业碳汇市场化交易机制的政策建议，以期为中国林业碳汇市场机制的构建和可持续发展提供一定参考。

一、林业碳汇市场化交易机制

    本文将林业碳汇交易机制主要分为三类：根据《京都议定书》和《巴黎协定》建立的国际市场机制、非营利组织设立的独立机制，以及由国家、区域建立的国家和区域市场机制。这些机制在促进森林保护和恢复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为林地经营者提供了新的盈利模式和经济增长点。其中，《巴黎协定》的第6.4条提出建立可持续发展机制是缩小全球排放差距的关键，该机制以自上而下的治理模式统一减排标准、规则与程房。在此基础上，发挥林业碳汇市场在减轻政策负担、降低减非成本方面的作用，并探讨解决森林经营私有化与“辅助化”问题以及项目忽视当地可持续发展效益等关键问题的方案。

    从市场准入机制、供求机制、价格形成机制三个角度分析国际与中国林业碳汇市场化交易机制的差异，得到国际林业碳汇市场的经验与启示：第一，关注可持续发展效益，《巴黎协定》标志着国际市场机制对待可持续发展方式的转变。国际林业碳汇市场以国际市场机制为核心，逐步建立涵盖气候、社区、生物多样性等可持续发展原则的市场标准，实现了对可持续发展效益的定期监测、报告和核实。第二，拓宽市场项目范围，国际林业碳汇项目范围广泛，涵盖了造林、再造林、森林管理、减少毁林等多个领域。多领域的林业碳汇项目保障了市场供给的多元化，扩展了国际林业碳汇市场的广度。第三，建立信息共享制度，自愿需求是国际市场活跃的主要推动力。自愿碳市场通过项目文档公开、公众评价和意见、独立验证和认证以及项目追踪和报告确保林业碳汇项目透明公开，为市场交易相关者提供更多的可见性，实现了供需双方的信息共享。第四，鼓励金融创新，国际市场通过鼓励创新性的碳汇金融产品与服务，如绿色债券、绿色信贷、绿色保险、碳汇标准化合约，拓宽了林业碳汇项目融资渠道，为林业碳汇项目的实施提供稳定的资金支持。多元化的金融产品与服务体系不仅可以加速林业碳汇项目的开发和落地，还能够降低项目的融资成本，提高项目的经济效益，推动了林业碳汇市场的可持续发展。

二、中国林业碳汇市场化交易机制的制约因素

    相较于国际碳汇金融衍生品市场的活跃，中国林业碳汇市场的交易产品以林业碳汇现货为主，交易产品较为单一，难以支持市场交易双方对价格发现与风险防控的需求，导致了价格预测性与连续性的缺失，降低了金融机构参与市场交易的意愿。

    一方面是林业碳汇市场标准存在碳泄漏与项目违规风险，林业碳汇方法学在适用条件、基线设定、额外性论证等方面未能形成有效规范，林业碳汇方法学未考虑市场路径泄漏和生态泄漏，缺乏对基线与额外性的动态监测。另一方面是区域林业碳汇市场分割，市场呈碎片化格局，各地市场在碳市场抵消机制、区域林业碳普惠标准等方面规定不同，致使区域内林业碳汇项目流动性受限，形成了“买方市场”，影响了林业碳汇项目的真实价值，引发市场区域性失控。

    在CCER市场准入机制中，项目分类的精细化、土地面积评估的标准化以及碳泄漏风险的防控等方面的不足导致了项目审查流程的冗长，延长了林业碳汇项目的开发周期。较高的市场准入门槛不仅制约了市场供应的快速增长和规模的扩大，还显著降低了投资者对于项目开发的热情和信心。营林企业在面对国内开发周期长、资金压力大的情况下，可能选择转向国际碳汇项目的开发。这无疑将对CCER林业碳汇市场的本土供给造成显著的负面影响。

    目前的CCER市场受碳市场抵消机制影响较为显著，主要需求方依然是全国碳市场的履约企业，在无清缴履约压力的情况下，市场低迷不可避免。在市场缺乏信息披露的情况下，交易的不确定性激增，使得企业不能有效地评估项目质量，购买意愿进一步下降。其次，区域林业碳汇市场不能有效地统筹社会力量，公众的自愿减排需求分散在碎片化的区域碳普惠市场中，难以形成规模效应，进一步抑制了市场需求信号，导致市场参与者难以获得稳定的交易机会和经济效益。

    中国林业碳汇市场供需结构不明显，造成了市场价格机制的失灵，碳汇价格易受政策不确定性影响，政策收紧或放宽以及政策执行的精细化程度都会影响碳汇市场价格，从而形成项目收益的不确定性，使高质量的林业碳汇项目承担了更多的政策风险。其次，中国林业碳汇市场买卖信息不对称，交易模式也单一，中间商不仅可以利用交易者对于林业碳汇交易流程的不熟悉赚取差价，也可以凭借在碳汇计量评估、碳资产管理等方面专业性技术谋求利润。

三、构建中国林业碳汇市场化交易机制的政策建议

    与国际市场接轨将成为中国林业碳汇市场走向成熟的重要阶段，不仅有利于国际碳汇价格定价权的提升，还在中国领导制定林业碳汇规则、打破西方绿色壁垒方面发挥重要作用。作为《巴黎协定》下可持续发展机制SDM的主要原则，可持续发展指在承担代际责任的基础上平衡环境保护与发展。其中，协同效益是促进环境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建立以可持续发展为原则的标准化模板，监测、核证可持续发展目标在项目中的效益，提升具有协同效益的林业碳汇项目在市场交易中的经济价值，以确保碳汇项目在计入期内的长期可持续性。

    基于上述原则，构建以下的林业碳汇市场框架（图1）。首先，以区域碳普惠平台为基础，通过建立多元化的市场标准体系和数字化信息共享机制，形成符合地方特色的市场标准体系。通过引导区域高质量项目向CCER转换，整合林业碳汇市场，形成从区域到全国的林业碳汇供应链。然后，全国市场统筹供给侧、需求侧与市场侧，构建出供需关系活跃且均衡、市场价格形成过程科学且合理的全国林业碳汇市场。最后，积极引导中国林业碳汇项目走出国门，参与国际抵消，形成国际转移减排成果。建立林业碳汇离岸交易中心，对接国际林业碳汇金融衍生品，接纳国际林业碳汇项目进入中国市场，完成与国际林业碳汇市场的互联互通。

图1 中国林业碳汇多层次市场流动示意图

    通过政府主导，集合社会各方力量，因地制宜地扩展林业碳汇项目范围，促进可持续发展效益、额外性论证等方法学条例标准化、多元化，逐步构建既符合地方碳汇特征，又与国际市场机制相衔接的林业碳汇方法学标准体系；建立从造林前的基线调查到营林过程监测和计量，全周期覆盖地上生物量、地下生物量、枯落物、枯死木和土壤有机质五大碳库，全方位覆盖的森林碳汇计量与监测指标体系和网络，形成全国范围内以国家林草局为主导，第三方机构为技术支撑的森林生态系统碳汇计量体系。

    信息共享是市场供需、价格机制有效运作的关键，应推进区块链技术在林业碳汇市场上的应用，利用区块链在数据溯源、共享和备份上的优势管理林业碳汇项目数据库，实时反馈项目碳储量变化与生态系统情况，为项目开发提供可靠的数据支撑；加强市场信息披露要求，督促市场定期更新市场数据和报告，确保市场参与者能够可以实时了解市场信息，包括市场供需、价格波动、政策变化等；通过建立数据共享平台，鼓励市场参与者进行信息交流与合作，促进市场信息共享，降低交易双方信息搜寻成本。

    伴随着林业碳汇市场的逐步成熟，林业碳汇金融体系将从场外到场内、非标准化到标准化逐步完善，旨在提高碳定价效率、减少碳价波动率，降低企业的履约成本。通过发挥金融衍生市场的价格发现功能，让金融衍生品形成预测性、连续性的价格信号，反映出碳汇价格的未来走势，确保市场定价的真实性与准确性；打通现货与衍生品交易的界限，保障真实准确的林业碳汇价值评估，并根据市场发展阶段逐步探索金融创新产品，满足交易双方对规避风险、套期保值等风险管理需求。

    供应的瓶颈是林业碳汇市场扩展的阻碍，在CCER重启的当下，林业碳汇项目注册和验证请求将大幅提升，项目开发将面临更长的计量与核证周期。通过放宽碳汇林资质与合规性条件减少市场准入壁垒，并优先审批生态脆弱与经济落后地区的项目，降低我国碳汇指标流失风险，保障未来市场供应水平；引导高质量林业碳普惠项目向CCER转换，激励区域林业碳汇项目高质量发展；建立“破产”林业碳汇项目“兜底”机制，为资金不足、技术水平较差的项目提供支持，了解其开发失败的原因，帮助其成功上市，加大市场投放力度。

    目前，林业碳汇市场的主要需求依旧是强制减排，但自愿减排在保障市场流动性与需求有效性上也发挥了重要作用。政府应在通过出台税收减免、财政补贴、提高林业碳汇抵消比例等优惠政策，刺激强制需求的同时，通过归拢各地林业碳普惠项目与市场，将自愿交易平台从碎片化转向规模化，形成集合公众力量的自愿市场，为林业CCER项目价值评估与市场定价提供经验与参考，保证林业碳汇项目长期流动性与有效性。

本期编辑：李青青